51 真儒 3(3/4)
姓们看邓舍的目光,既敬又畏。“将军,该姚好古了。”
邓舍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军卒收拾台上,撤去木桩,竖立实行绞刑的刑架;只留下了两个刽子手,其他的悉数退走。行刑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台下的百姓不知生了什么事,窃窃私语,猜测砍头为何换成绞刑。
“肯定是个大人物。”有人说道。
有人反对:“佟豆兰够不够大?李夫人够不够大?大人物才砍头的!不砍头,怎么吓唬杀千刀的那些入他娘?”
更多的人制止他们的争执:“嘘,别吵!大将军起来了。”
监斩席,距离高台有一段的距离。邓舍拒绝了毕千牛等抬着软榻过去的要求,他亲手端酒,一步步下了监斩席,又一步步走上高台,来到姚好古的面前。他没穿盔甲,风掀衣襟,飒飒作响。
姚好古挺身直立,邓舍与他对视了片刻,吩咐:“给姚大人除去手枷。”
姚好古不客气,乐得轻松。除掉了手枷,他略微活动两下手腕,笑道:“待罪之身,就不给将军行礼了。”他吸了口鼻子,“好香的酒!这碗酒,可是将军给老姚的送行酒么?”
邓舍叹了口气,将酒送上;姚好古接过来,没有喝,朝天空洒了点,往地上洒了点,道:“皇天后土,养我黎民。老姚死到临头,就借将军的酒,再谢一谢天地的恩德罢。”
邓舍犹豫再三,想说点甚么,不知如何开口,他道:“今日,送大人行,实非我所欲也。然而,不杀大人,则军卒难服、百姓难服。大人能理解我的苦衷么?”
姚好古哈哈一笑,道:“将军送行老姚的心意,老姚领了;风高天寒,将军毒伤未好,请回吧。”
邓舍望台下看去,亮的枪、明的甲,无数百姓的面容,表情各异。他思潮如涌,千言万语,终难成一言。他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转回身,殷切地看着姚好古:“我的心意?姚大人真的明白么?辽阳关平章,……”
姚好古打断了他的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将军底下的话,不必说了。”
天阴、尘扬,邓舍颓然放弃了招揽的话语,回到监斩席上。陈虎举手示意,绳索套住了姚好古的脖子。姚好古忽然道:“且慢。”他声音清朗,邓舍听的清楚,闻言之下,精神一振,莫不是他有所改变?
但见姚好古,伸手进了绳索套子中,端端正正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衣领;然后按了按头上儒巾,确定了衣冠整齐,这才放下手来。君子死,冠不免,是为结缨而死。
姚好古放目场中,上观苍天,下望厚土,上千名汉人虎贲齐齐注目在他的身上。他慷慨说道:“诸君,皆为我之虎贲。朝闻道、夕死可矣!姚某临行,有一曲相赠。”
绳索渐紧,他放声而歌:“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
汉人的军队很久没有驰骋中原了,但是,不要因为这样,就以为汉人缺乏才俊。
“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
就拿在场诸君来说,你们个个只手可举万钧,谁人不是万夫雄呢?我汉人久居胡虏之下,就像河流东入海,请问你们,有谁甘心!
“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
鞑虏现在还很强盛,很多的汉人认贼作父。但是诸君!你们绝不能灰心丧气,要愤图强,要像汉朝的陈汤一样,把胡酋的脑袋,砍下来,悬挂到大都城头上去。
云沉风大,大校场上,万余人鸦雀无声,听姚好古慷慨激昂的歌声,干遏行云。
那绳索已经套牢了他的脖颈,他的双脚慢慢离开地面,呼吸变得不畅快,但他没有停下歌声,他通红着脸,鼓足肺腑中的气息,他依然在向天、向地、向他的同胞们,用自己的生命,用他灵魂深处的力量,向所有的人,传递一种炽烈的信念。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但词中蕴含的力量,震撼人心、回荡天际,他在唱:“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在尧、舜、禹圣圣相传的国度里,在这片炎黄后裔生生繁衍的土地上,总该有一个半个,耻于向胡虏、向异族称臣的人吧?
他所唱的,是南宋陈亮的一阕《水调歌头》。以直白的笔调,表达了作者深切的爱国感情,区区数十个字,写出了磅礴的气势,万丈的豪情。豪迈处,令人拔剑;深情处,动人泪下。
士卒们不懂文字,很多的意思听不明白,但那激烈的调子感染了他们;到了耻臣戎这一句,浅显易懂,稍识几个字,便可听懂。听懂的先感动,跟着低声给同袍解释,上千将士,无不怒冲冠、壮怀激烈。
满场壮志,凌云霄。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二百个,没有人组织,没有人指挥,声音由小而大。围绕着绞刑架上的姚好古,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像一条苍龙,凌云霄。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姚好古说不出话来了,他咳咳地喘息,竭尽全力,试图把曲子唱到底,却无法出半点的声息。
邓舍听过这词,他难以自已,站立诸军之上,抬望眼、仰天长啸,帮姚好古补上后边的几句:“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如今的中原大地,遍地胡虏;千古以来,汉人英雄人物的英魂何在?你我若不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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