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飘茵落溷(1/2)
为了报恩,却拿别人的命抵上去,亏他还能说得这么坦然。
该不会是战场上杀得人太多,便拿生死不当回事了吧?
萧曼怒意暗生,实在不愿再看这人的脸,只想快点离去,于是微一倾身:“殿下言重了,奴婢既然现在好好的,便没有任何亏欠的地方,先前那些事也不必再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澜建不由一愕,原以为凭他亲王之尊,放下身段说出那些开诚布公的话,她就算不受宠若惊,也该有些惶恐,没曾想竟还是这副冷冰冰的脸,语气中的断然决绝也愈发明显,倒好像真没拿他当一回事儿似的。
这样子绝不是被人教唆的,却像是天生就有一股子傲气,原来只道就是个任人摆弄的普通丫头,了不得便是会些医术,如今瞧来,倒是有些小看她了。
他不免重新开始审视她,从眉眼到身段,再到整个人,瞧着瞧着竟觉比先前任何一次看都顺眼了许多,尤其是那微蕴怒气的模样,长睫微颤,樱唇轻翘,竟不禁让人有种后知后觉的惊艳。
萧曼垂首等了半晌,始终没听对方发话,碍着规矩,又不能自己走了,可这么静静地拖着更叫人难受。
这边刚抬起眼来,就看他一双眼眨也不眨,定定地瞧着自己,正一副出神的样子,不知暗地里在想什么,眉间一蹙,当即又垂首道:“奴婢还要去陛下那里请脉,殿下若没吩咐,奴婢这便告退了。”
她提高了嗓音,这话说得有些响。
澜建促然回神,似乎也觉有些失态,解嘲似的干咳了两声。
“本王才刚去问安不久,陛下这会子还没醒,你把什么脉?”
只是短短一瞬,他眼中便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拿起旁边的茶盏呷了一口,手上故意放得很慢,停了停才放下。
“昨日陛下降旨捉拿秦恪的事,你该也知道了吧?”
他忽然提起这个,倒也在萧曼的意料之内,这时走不了,也只能听他说完这些话,当下也淡淡地应了一声。
澜建似已不在乎她语气中的冷漠,手上端着茶盏,暗中觑她眼中的神色,看出有几分游移,像在暗自猜度,又带着些惴惴。
毕竟还是个小丫头,遇上这种事儿终究还是怕的,要是没了秦恪,焦芳根底再深,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她就是无根的野草,少不得还是要找人攀附。
宫里的奴婢虽多,真能派上用场,又心思纯净的却没有几个,更难得是她那手妙手回春的医术,早晚都有大用处,若能放在身边就再好不过了,眼下不就是大好时机么?
他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唇,将茶盏搁在案几上。
“既然知道,本王也就不必再多费口舌,倒是要实话提醒你,他秦恪这次担的可不是一两条大罪,削职不过是起个头,后面等那些事儿都坐实了,就算不凌迟,也得拉去西市枭首,决计不会再留他了。”
他言之凿凿,这话显然是有备而来。
萧曼已听出几分意思来,但回想之前秦恪的神色,怎么也不像是他说的这般笃定。
可转念再想,他从前可不就是一副淡看生死,全然不知轻重的臭德性么?这次或许也是如此,把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才故意那么说。
还有焦芳当时那双苍然无神的眼,似乎心里也已十分清楚,只是不便对她开口而已。
一念及此,那颗心登时紧绷起来,手在袖筒里竟攥出了汗水。
澜建一点一滴都觑在眼里,只道是她已暗中生惧,动摇起来了,接着话头又故意道:“如此一来,再没人会拿着你的短处要挟,也算是拨云见日了,有些事也该好好想一想了,若有什么难处,本王还是那句话,欠你一个人情,该还时自然会还。”
又端起茶盏轻刮,目光也转开了,不去看她。
闹了半天,最后还是落在这句暗中敲打的话上,不过好在终于说完了。
萧曼依着规矩躬身谢了,想了想,还是过去拿了那只红漆匣子,却步退出去。
雨势将停未停,檐下还能望见垂露似的水滴间或不断地落下来。
刚到外间便嗅到凉风中裹挟的泥腥味,浓浓地冲进鼻腔里,瞧这样子,雨不过是稍歇而已,过后还有得下呢。
她吁了口气,沿廊间一路向西,回到寝阁,先那漆匣还有秦恪给的瓷瓶都藏进自己的箱笼中,回头再到里间却不见庐陵王。
走到窗前向外望,果然见他正和几个内侍远远地在后院的四角亭旁玩蹴鞠,想是早已在房里待不住了,一看雨停便迫不及待。
这倒也好,终于能脱开手歇一会儿了。
萧曼静坐了片刻,正想着去拣两副调理的药,外间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内侍叫着:“秦奉御可在么?”
那人嗓门拉得很高,语声却在发颤,似已急得乱了方寸。
萧曼也吃惊不小,赶忙迎出去问:“出了什么事?”
“回秦奉御,是……是陛下……方才不知什么缘故,突然便昏过去了,老祖宗这才叫小的来传。”
不是还睡着未起么,怎么又会忽然犯晕?
莫非因着秦恪的事又引起旧疾来了?
这若牵连入脑便是要命的大事,她也急起来,拿了医箱便跟那内侍循着通廊一路奔到暖阁。
刚撩开帐幔进去,就觉脑中“嗡”的一下,微微开始犯沉。
萧曼起初还以为是刚才走得太急,血气一时上不来,扶着殿柱静了静,脑中的昏晕感却没见减轻,反而愈来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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