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4/5)
打破了殿中的寂静。姜月章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那小混蛋怎么了?
他直勾勾盯过去,等那人汇报。但不知道怎么地,被他盯着,那人竟然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得不自己问:“她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不自觉有一种期待:什么都没有,是不是?也许是饿了、渴了、冷了,闹脾气了,或者再坏一点,试着越狱、自己跑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不是?
他望着来人,一直望着。时间好像突然静止。
直到对方跪伏在地,颤声说:“裴大人……去了……!”
去了……
什么去了?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能理解。他还在迟钝地想:她去哪里,能去哪里?
这宫殿这么大,昭阳城这么大,外头这么冷,还下着雪……她能去哪里?
“去了……这是何意,她去了何处?”他有点困惑地问。
这殿内的暖意在消失,像潮水褪去。他一步步走下台阶;人们在下头跪了一地,好像外面的人也跪了一地。
他们瑟瑟发抖,在无声地恐惧着某个事实。
可是,他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恐惧的?
“去了何处,找回来便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的、笃定从容的轻笑。
“莫非以我大齐军队之能,还有去不得的地方?她就一个人,再跑能跑哪里去?抓紧去找,能找回来就好。”
没有人做声,没有人应答。
四周一片寂静,天地间也一片死寂。这样安静,静到他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硕大的、鹅毛一样的雪落下来,那声音竟然还有点吵。
太响了。
太静了。
他不经意想起,就在前几天,她还在病中撒娇,非要让他吹埙给她听。唉,她也不早说。早说的话,他就算日日为她吹埙,又如何?
他还忘了问,她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乐曲;什么乐曲他都能吹。纵然不会,等他看看乐谱,练习几日,也就会了。他吹埙是很有天赋的,那是他年少时仅有的一点娱乐。
所以……
“她究竟去了何处?”姜月章不悦地皱眉,拂袖往外走,“再这样磨磨蹭蹭,就要捉不住她的踪迹了。那小混蛋会跑得很……”
“陛下……”
有人颤声说道:“裴大人已经……没了。他……她在狱中,我们并不敢动……”
这时候,他刚刚走出殿外。
飞起的屋檐伸出好长一截,遮了雪,却遮不住风。漫天的风卷着漫天的雪,纷纷扬扬往他面上扑来。
从白玉台上往外看,只见下头星火点点,远处也有一点一点的灯火。近处的是皇宫,远一些的是昭阳城,是他的子民。
他站在台上,仰头望去。乌云涌动着,一颗星星也没有。
他还在认真地思索:这样漆黑的夜晚,她能跑哪里去,能跑多远?太冷了,至少多穿些衣服再走。
至少再……
他的身体晃了晃。
“陛下……陛下!”
他推开匆匆来为他撑伞的宫人,直接从白玉台上跳下去。他知道诏狱在哪里,他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走直线,这样最近。道路上的雪日日都清扫,只薄薄一层,庭院中的雪倒是很深,让他想起十年前的山野,想起她靠在他怀里,还要笑嘻嘻地、没脸没皮地来叫他“夫君”。
他在往前走。
然后是跑。
他想要快一些,更快一些,这样或许还能追上她。
她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小混蛋,当年独自凑上来,说喜欢他,就非要让他当夫君,后来面对追兵,她说要让他活下去,就固执地豁出了自己的命。
后来到了昭阳城,她竟也狠得下心,什么都不告诉他,就那么心安理得地扮演着“裴大人”。她就那样跟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难道……该生气的不是他?
他只是,只是想生一下气……他不能够生气么?他就是觉得,如果她肯早一些将自己的处境告诉他,他一定会设法帮她脱困,然后就会将她娶回来、让她当皇后,更不会说什么“你要分清自己是什么”的混账话……
她为什么非要自己扛着?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他只是不知道她是谁,他只是……
他往前跑。
冬日里落光了叶子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地横亘在他面前。他一样样地经过它们,经过这些鬼爪似的黑影,就像走着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诏狱就在前方,幽魂似地伫立着。大门洞开。
他突然觉出一阵心惊肉跳,又突然胆怯,不觉停下来,等了等。
他等了等,再重新迈步朝前。
他走过积雪,走过宫墙,走过无数茫然跪下的人们。
他走过阴森的诏狱大门,走过长长的、阴冷的通道,一直走到那间屋子里。
火光燃烧,但毫无暖意。这里真冷……怎么会这么冷?
他怎么就能这样放任她……待在这种阴冷的地方,还拖着一身的病?
他难道不知道她生病?他难道不知道她那倔强不肯低头的脾气?
通往那间牢房的门,已经开了。
一道道的栏杆披着黯淡的火光,在地上、墙面上,都投下黑沉的影子。它们切割了世界,也将她隔绝在那局促寒酸的小房间里。
突然地,他觉得很奇怪。阿沐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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