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兰园听曲(1/2)
听曲儿地点就定在兰园,乐伶们依旧在原处演奏,但是人数大大削减。只余下七人,各持弦具管器。此刻七人按捺心中激越,正埋头调试乐弦,吹奏管器者则在吞气养肺,希翼能达到平日训练的最佳水准。
艺人与观赏主人之间架起一架流水帷幔,艺人们身在兰花簇拥中、秋阳绚烂下,身影只是蒙上一层淡淡紫色。而主人则隐觅于廊坊荫影里,几乎无法透过颜色浓艳的纱幕辨清那一头的人物轮廓。
帷幔遮蔽里,姑嫂二人分坐左右,中间隔着一张高脚方几,摆了几样讨喜的点心和更适合女子口味的薄荆花茶。
帷幕外听令的丫鬟扯起清灵嗓子宣了一句,准备多时的乐伶们立即发声。率先跳入听众耳中是一段奇异的双笛奏响声,笛音不显悠扬空灵之风,反而极尽清脆短促之能。
只因好奇而来的楚小亭登即被牵住了心神,那笛声好似两头公鸡追逐打架,奇趣跳动,不限于指法口技之章法,于是显得颇具童趣。
笛音演至**,两头公鸡打得不可开交,笛音中渐渐夹入一丝笙响。起初细不可闻,如魂伴身,如影随形。到后来笙音逐渐浮出水面,个中画面愈加清晰,仿佛有一头年轻的牝鸡悠闲踱步,审视挑拣这两头公鸡。
于是笛声变急变短,更加高亢激越,战况激烈。
这时琴瑟交鸣,七弦琴与二十五弦瑟音飞声舞,交揉旋合。琴瑟与笛笙风格格格不入,出奇的是二者一静一动,却又毫不冲突刺兀。琴瑟构筑了一副静止的画外画面:
旭阳初破,小池生烟。
篱笆扶藤紧相拥,南熏暖风催花开。
一处处小角落的田园景物徐徐展露,一户农家有田有塘,篱笆院内养鸡鸭。
当中乐器交相奏响,杂而不乱,喜而不俗。
此时琵琶拨动,指法躁急,一改德者重器,扬清弘高的端正形象。琵琶声尖锐噪耳,活似一位气急败坏的农妇,指着自家家禽絮絮叨叨地谩骂。
听得一众听客啧啧称奇,随嫁婆子楚朝云眼力好,解释道那位弹拨琵琶的女子一边厢卖力拨弦,一边厢以指肚敲打琵琶木身。因此会有木鼓的沉闷如低骂,乐弦尾音颤动则如妇人气恼。
笛声毫不示弱,依旧忘情激战。两头雄鸡为博红颜青睐,不顾主人喝斥,直打到头破血流,一方落败方能罢休。
敲击琵琶木身的声响逐渐压过弹拨琵琶弦的音韵,这时抱琵琶的女子十指齐飞,不以指肚而改用指甲叩击木身,音色激亮,分明乃妇人恼羞成怒拿棒子追着两头雄鸡打杀。
笛声咽咽,公鸡逃遁。
笙音呜呜,母鸡啼哭。
琵琶敲击声得寸进尺,时快时慢,直搅得,篱笆坍塌,鸡飞蛋打。
笛声凄绵而单一,两头雄鸡未曾分出胜负,却有一头遭主人擒住。琵琶再转弦音,拨弦如飞,酣畅淋漓,出了一口恶气。
纷音尽消,最后奚琴声响,初听凄婉悲切,磨刀烧柴杀鸡,令人唏嘘。然后奚琴拉高了声调,显得辽阔悲壮,这只雄鸡大有慷慨赴死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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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园同书塾隔着一大段距离,乐伶们平时练习不敢声张,唯恐打扰到这里的学生,今日情势不同,伶人们力求展现本领,于是各类乐器演奏皆洪亮不少。然则乐音传至此处亦是断断续续,若不仔细辩听,也是不易察觉。不过仍惹得书塾之内孩童们止不住的好奇心,纷纷抻长脖子往外瞅望。
教书先生楼浅河讲学讲得疲乏,盘膝坐在草席上,津津有味的翻阅一本同道挚友著作的新书。心情甚好,没有出言训斥这班子交头接耳用心不专的孩童。
坐于前排的小星羽也听到乐声,心思有些牵动,不过他承楼先生寄托,功课日渐娴熟,因此不敢轻怠,仍是端端正正的拾笔练字。
正写至一个“修”字,后背遭人拿笔杆捅了一捅。一个人从后面遮遮掩掩地凑了上来,脑袋几乎贴着封星羽后背,生怕遭先生楼浅河逮住。
封星羽装模作样假意继续书写,笔尖却不落纸,耳朵竖起如兔。
一个声音压得极低:“羽哥儿!你家这班乐师吹得可真有意思,我听这些音韵跟活了似的。以前咋不见他们跟哥几个演奏?这可不地道哈,藏着掖着咱们兄弟可怎么做?”
封星羽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去,拿起他桌上润如玉的墨锭研起了墨,嘴里说着这个字该这么写,这个点要余力,这个横要回勾。一边厢却瞟了个白眼,将话语藏在指点的话里:“嗯!你这个欢字写得还不错...(我也不知道)...这个真字嘛...(兴许是新招的乐班)...就差些火候...(哪次好玩的好看的少了你们?)...使笔僵硬了些...(等会儿下学)...尤其横画太直...(本侯子让他们独独给你们演奏)...明白吗?”
坐在封星羽后头是个小胖子,比小星羽大些,约莫六七岁,双眼细小如豆,不时闪动狡黠光芒。模样看起来却很是敦厚老实,他脸庞黝黑,但不至于似村野孩子一般漆黑如炭。这小子其貌不扬,就算被同龄人欺负也经常闷不吭声,但他的老子却是个狠角色。
军部恶名昭彰的开城校尉高金瑞,虽是骑兵校尉,拥有的私兵却远远超过官高一级的所有都统帐下亲兵,传说落到他手上,别说是兵,就是战马,也得被操练得掉层皮。这位军营莽夫曾扬言,他之所以窝在校尉的臭坑不挪动,不是因为他高金瑞没有本事,而是时势未到无法造英雄。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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