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蚍蜉撼大树(一)(1/2)
这两日,朝中为姜轶求情的势头正盛,浅斟随着主子出入凌云殿侍奉,也依稀闻得几缕风声。
她想了想悯黛的话,疑惑道:“娘娘,奴婢糊涂了,姜仆射这回……难道不是冤枉的吗?”
相悯黛点头道:“是冤枉的。”
不必多心明眼亮,只消稍通史书,便都看得出来,姜轶冤枉。
“那……”浅斟更糊涂了,“那如今朝臣为其喊冤求赦,难道不是好事么?”
悯黛微一挑眉,看了她一眼。
“姜轶是皇上的忠臣,蒙冤下狱,是冤枉,身为同僚,若要为其鸣冤,大可在他被下狱的当天便站出来,那才是忠贞直谏。”她道,“可这求赦的风声这时候才闹起来,还有什么用?他们是揣测着君心,以为陛下心里念着姜轶,当初将之下狱是无奈,可即便如此吧——若是这个时候,眼见潘氏不再是威胁了,陛下才又将姜轶赦了,那岂非是告诉天下人,堂堂天子,却要被叛变的臣子要挟得团团转?那陛下成什么了?”
听到这里,浅斟豁然开朗,心头很是一惊。
悯黛扶了扶鬓边的珍珠流苏串,鼻腔中逸出一丝浅浅的冷笑,“姜轶的命运,在他入了诏狱那一刻起便已定了。自打嘴巴的事,没几个天子有魄力做。那些个上表鸣冤的朝臣,自作聪明,等哪日陛下腾出手来,就没他们好日子过了。”
“乖乖……”浅斟这会儿才彻底懂了,为何主子要说那些人‘又奸又蠢’,只是——“若照您这般说,那姜仆射此番……”
悯黛摇了下头,“必死无疑。”
浅斟愣了愣,半晌,哀然一叹:“唉……也真是冤孽,姜仆射是今上座下出了名的忠臣,奈何潘氏起兵必要由头,皇上身边的近臣本就不多,他可谓是首当其冲了。”
悯黛淡淡应和道:“谁说不是呢。”
“可是娘娘,”浅斟说着,刻意压低了声音,见四下无人,方才继续说下去:“前线战况一直很乐观,显然追不到汉初七国之乱那般地步,您说,陛下将姜仆射下狱,这是他在起战之初错估了情势,还是说……”
他早有除掉姜轶之心,如今,不过是借着潘氏的东风,为自己成全?
悯黛饱含深意地笑了笑。
她说:“圣明天子,何来错处?”
浅斟便明白了。
主仆两个默默了良久,悯黛无意间抬首,望了眼无边无际的天,轻若无声的叹了口气,眼角眉梢,都莫名悲伤起来。
浅斟便问:“娘娘这是为姜仆射惋惜?”
悯黛没有回答。
忠臣蒙冤,自然是值得惋惜的,只是……
“姜轶跟了皇上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姜家起自寒微,人丁单薄,背后甚至没有门阀坐大的顾虑。”她轻轻摇头,“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皇上说弃,也便弃了。”
浅斟一悟,原来,主子这是生了兔死狐悲之心。
天际一排鸿雁远远飞去,悯黛想着适才在凌云殿内,皇上言语之中,似乎有启用相氏父子,去前线换回楚王的意思。如今与潘氏作战,胜败几乎已有定论,这时候,皇上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着不使这份唾手可得的功劳,落到楚王的头上吗?
会是这样简单吗?
绕过一道宫墙,她尚未思索出个眉目来,跟前却突然传来一把脆生生的声音。
“贤妃娘娘!”
悯黛一怔,抬眼看去,却是带着侍女,不知从何处逛过来的清檀。
裴清檀在她面前站定,规规矩矩地福身施了一礼:“见过贤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是清檀呀。”悯黛含笑扶了她一把,帮她理了理微松的鬓发,问道:“这不早不晚的,你怎么在溜达到这儿了?”
“我才从和寿宫出来,原想着去凌云殿见姑父的,不想却在这儿遇到了您,可见是天意叫我免了一趟折腾!”
她说着,半点不客气,凑到悯黛身边,便热络地挽上了她的胳膊。
悯黛笑道:“什么事儿啊?找我有用么?”
“有用的。”清檀点了点头,“贤妃娘娘,我其实……”
话到嘴边,她却再三犹豫许久,方才小声地问:“娘娘,我听说前线战事平稳,潘氏那头大概没几天好蹦跶了,所以,我想问问,相二公子他……如今怎么样了?可已脱险了?”
清檀自己不知道,她这句话,于悯黛而言,可谓是醍醐灌顶。
对了,潘氏手里,还有相垚。
皇上若真要让父亲去替楚王……那他这是……
一旁,清檀看着贤妃娘娘在猛地一记怔愣之后,愈发沉凝下来的脸色,心里不明所以地跟着打起了鼓。
“娘娘?”她轻轻扯了扯悯黛的衣袖,“您在想什么?”
悯黛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强颜一笑。
“无事。”她轻轻拍了拍清檀的手,只告诉她:“放心,儁出不会有事的,潘氏不敢。”
潘氏顶多也就是拿他威胁相氏罢了,可皇上……
皇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呢?
相悯黛为萧逐有意无意间的三言两语而苦煞了心肠,而凌云殿中的萧逐,却也在她离开之后,很是陷入了一番沉思。
御案的一角,摞着一叠为姜轶求情的折子。
那些蠢货在折子里历数姜轶自入仕以来的种种功绩,萧逐虽也明白,这些人不过是揣测着自己的心意做事,没几个真心实意的,可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旧事,却还是让他愁肠百结,难以宽放。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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