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2)
弯月朦胧掩于墨色苍穹之后,月华冷淡,银白清辉透过乌云映出,如纱朦胧若隐若现。
平日火树银花人流熙攘的燕京街道,现下也只余那零星的几个人,撑着颜色晦暗的油伞,踏着润湿的街道,隐入暗巷那昏黄淡薄的灯影里。
黑漆马车在城门外候着,见了令牌的小将小跑着下了城楼,城门终于沉闷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马车前侧的青年勒了缰绳,马蹄踏动,车轮辘辘起行,徐徐从敞开的通道中经过,进了城门。
蹄铁脆响,又听那青年策马扬鞭,蹄声嗒嗒落下,踏碎的银白水花高高溅起,声音愈来愈急,很快,那奔腾的骏马便拉着车辇消失在雨幕中。
倏地,有银白闪电刺破乌云自天际撕裂而下,随之便是一声震天撼地的霹雳在头顶炸响。
豆大的雨点自云端倾泻而下,又有电光绚烂了路行者的眼,映得黑夜恍如白昼。
马匹冲过雨幕在燕京交错纵横的街道中穿梭而过,终于在城中某处恢弘巍峨的宅邸前顿了脚步。
大雨倾盆,青年跳下马车撑了油伞,见侍卫将轿凳放好了,方才掀了车前的锦帘,恭敬道:“世子,到了。”
车内丰神俊秀的男人双眼阖着,如玉的面容沉寂平静,听见声响才缓缓掀了眼帘,雍容起身没入雨幕。
他风姿卓卓立于伞下,抬头望着宅邸大门上方黑地金绣的巨幅匾额,凤眸里再无昨日那般粼粼眼波。
只余那埋藏于幽深死寂背后的,几分倦怠,几分厌意。
穿过错落有致的园亭轩廊,他轻踏脚步入了那处花木葱茏的院落,屏退了门口行礼的下人,推门入了他父王的寝殿。
床边坐着的妇人着一身绣工细致的云裳霞帔,玉鬓花簇,雍容华贵。
此刻觉出动静,她急急侧了脸将眼里的泪揩了去,起身往外走,面上浮了笑容,“可是舜儿回来了?”
这气度高华的妇人,正是荣亲王的糟糠之妻,荣王妃文善玉。床上卧着那位,便是数月前染了恶疾,久治不愈卧床不起的亲王元荣。
而不疾不徐走来的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却不再是卞府后院惹人犯罪的利川安,而是荣亲王的嫡子,未来的亲王,元舜。
越过屏风,元舜一眼便瞧见文善玉那一双发红的眼眶,上前扶住这个笑得苦涩的女人,他转头望向床上虚弱的那道身影,无甚感情地开了口:“太医院的人来过了?”
“胡太医晌午来了,只话你父王状况又差了几分,他若是再不能找出方子,你父王怕是……”说着说着,文善玉便失了一向端庄沉静的面孔,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她的面颊滴落下来。
她全身紧紧发着颤,阖了眼,再不忍看。
半响,她又徐徐睁了眼,敛了所有悲伤,双唇颤着开了口,轻声话道:“撑不过这一年。”
元舜扶着她站在床畔,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便只安静立着,默然平静,悄无声息。
乱世浮萍,血脉羁绊终究是亲王府躲不过的命运。他父王便是盼着荣枯随缘与世无争,也敌不过暗涌中那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在东流西涌中作了选择。
而他不同,权谋也好,棋子也罢,哪一条,都不是他想走的路。
入了棋局,殊途同归,终究都是死路一条。
他厌了,也倦了。
昏黄的灯色拉长了床前那两抹清寂的身影,元舜俊朗的面容掩在灯影下,影影绰绰,连眸色也变得暗淡。
转了头,他平静开了嗓:“夜深了,母妃早些回去歇着吧。”
文善玉神色疲倦地点了头,“景儿随你出了门,可是一齐回来了?”
元舜扶着她,声音依然平静无波:“他时常记挂着要找华夫人,孩儿将他送了去,便不愿回来了。”
华夫人,便是元景团子的亲娘,荣亲王的妾室,华青儿。
听了他的话,文善玉眼角露出苦涩,却又淡淡一笑,回了话:“如此也好,京中快要动荡,他虎头虎脑,倒省得你我操心。”
话毕,她又轻叹口气,“去了青儿那处,那小胖子怕是又要胡乱吃食,唉,这好不容易减下来的斤两。”
元舜送她到了门外,看着那把撑着她的油伞消失在雨幕中,凝神思索片刻,却又返身回了方才的院子。
荣亲王与当今元玄帝乃是一母同宗,皆是当朝喜太后所出,三十年前元玄顺利登基,元荣受了喜太后庇护得以留在京中。
元玄三年十月,元玄帝授其荣亲王封号。
如今元玄帝岁逾花甲,膝下皇子个个伺机而动,风雨飘摇,受难的,总是那些无辜的人。
将药丸喂入元荣口中,元舜又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角,弯了唇角,终是酸苦笑了。“父王倒好,服了药便能避开这些纷纷扰扰,只苦了母妃蒙在鼓中。”
“如今景儿去了卞城,芷儿嫁去了江南,父王无需挂念,他们都会好好的。”
“孩儿过些日子也要成婚了。”他在床边坐下来,眼里终于有些温度。
“那丫头闹腾得很。”他顿了顿,弯了眉眼笑,接着话道:“日后父王醒了,必然会喜欢她的。”
燕京一夜电闪雷鸣,卞城的雨也一样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可与燕京的鸦默鹊静不同,卞城的雨夜,却是厚酒肥肉,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一夜。
“你个狗娃子,你姑奶奶这么美俏一双眼在旁瞧着,胆儿够大吖,还敢耍赖皮了。”
彼时,卞城女霸王正从那白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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