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六章：人不俗（下）(2/2)

王诜自是应承了下来，向宗良知他和陈仪真久别重逢，便道：

“晋卿，我和持正便不扰你们叙旧了，改天闲暇之时，再请晋卿和陈小娘子小聚。”

王诜点头，揖道：“既是如此，景弼、持正，晋卿便和真真先去了。”

他带着陈仪真和小月往外走去，这清平司里的伶人和小厮都识得王诜，他所过之处，不断有人对他行礼问好，陈仪真不禁笑道：

“我方才查遍这教坊，也不认得几个人，晋卿在清平司恁地有头有脸，可见必定经常光顾！”

王诜哈哈一笑，自得道：“别说是区区一个清平司，妹妹随便去打听打听，这汴梁城哪个教坊不认得我！”

他诈一见陈仪真，自然是高兴非常，又道：“我家离这儿不过数百丈，妹妹今日便随我回去吧。”

“也好！”

她与他亲如兄妹，自是没有拒绝，走着走着，她面上忽而起了笑意，王诜不由问道：“你这丫头，这是在想些什么？”

陈仪真抓着王诜的衣袖道：“晋卿，向宗良是庞荻姐姐的表弟吧，我们小时候一起见过的！你可还记得？”

王诜愣了好久，才道：“是八岁那年在相国寺里么？记得那日有人捉弄你，是他帮你解的围？”

他总算是回忆了起来，旋即又道：“这个向宗良，姐姐做了皇后，长公主倾心于他，自己又常在皇帝身边走动，可是不得了啊。”

陈仪真却摇头，道：“向衙内再不得了，哪里比得上哥哥，整个汴京城里，谁不知王晋卿能文会武，俊俏fēng_liú，只怕哥哥不知是多少小娘子春闺梦里人呢！”

王诜旋即叹气，打趣着道：“说起俊俏fēng_liú，我又哪里及得上妹妹，妹妹瞧我这些年里孑然一身，可不是为着妹妹的缘故？”

她微微愣了愣神，随即冷冷一笑：“油嘴滑舌，我可不吃你这套！”

王家府院转眼便到，王诜虽是将门之后，可他自幼便有格调、懂雅致，陈仪真穿过花厅、回廊，只觉着落眼之景处处雅致。几个妙龄婢女皆粉裙盘髻，接连呈上各式菜肴，桌上不论是碗碟还是玉箸，俱是精致不俗，陈仪真瞧在眼中，连连赞道：

“你府里这样的布置，若给人说是将门府邸，别人谁能信得呢？”

“学画之人焉能不懂园林之艺？我爹爹早丧，娘娘又不管我，这院子由着我胡乱折腾，倒也添了些雅致，这点雕虫小技怎足挂齿？”

王诜素来工于绘画，又道：“真真，师傅和师娘如今可好么？”

陈仪真微微点头，道：“我爹娘都好，爹爹总念叨起你，说你年龄虽小，绘画天分却是极高。”

王诜甚是思念故人，道：“师傅得先唐宗室李成真传，画笔之下石如云动，这些年却深藏功名闲云野鹤，他若愿意出仕，怎愁不名动天下呢？”

她想起自己爹爹，便轻轻一笑，道：“我爹爹兄弟四人中，只他一人是白身，连我翁翁都奈何不了他，他贯不愿受俗世拘束，这浮名于他只若敝履一般，并不看重。”

王诜点头，庆幸道：“我少时爱慕李成画作，亏得你家和苏先生世代之交，我整日缠着先生，这才拜入你爹爹门下。可惜当年师傅要去云游四海，我只能回了汴梁，连带着不得与妹妹和小月相见。”

陈仪真心里微微一动，当初王诜在父亲门下学画三年，二人年纪和性情相仿，颇为两小无猜，直到暗暗生了些情愫，被陈慥发觉。

陈慥知王诜秉性fēng_liú，只怕他日后不是长情之人，始乱终弃苦了自家女儿，这才以云游四海为由，叫王诜回了汴京，也绝了女儿心思，后来陈仪真跟在苏轼门下俱是后话，陈仪真轻轻笑道：

“旧事重提做什么？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王诜嗔道：“还说！我早便知晓你要来汴梁，日夜寝食难安翘首以盼，算好了日子，却是等了你足足七日！”

小月连忙在一旁解释道：“晋卿可不能怪我家姐儿，原本我们早些日子便到了，只是在洛阳时遇到了歹人，这才耽搁了行程。”

“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可你们两个终是女儿家，再不敢单独出门了，你若有个闪失，我该如何向陈先生和苏先生交代？”

王诜眉头微微一皱，又道：“妹妹要入清平司，找我便是了，何必要大费周章呢？”

陈仪真笑盈盈举起酒杯，赔不是道：

“我知道你的面子大，托你办事哪里有不成的时候？我想着要亲自去探一探清平司里的深浅，也能瞧瞧自己的本事，无端叫你费了心，仪真自罚一杯，给晋卿赔罪了！”

王诜知她心气高，道：“那结果呢？”

她轻叹了口气，“结果……结果还是苏先生的面子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