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魃鬼(1/2)
鸣雁与明秀面面相觑,俱不作声。
“李大夫!”
又一阵“咚咚”疾敲。
“……原来是人呐。”鸣雁这才松了口气,跑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个蓑衣樵夫,老者半身挂在少者身上,双臂围着他的颈子,一双老眼里全无生气,只从皴裂的唇间呻|吟有声。少者连谢也来不及谢,扶老者踉踉跄跄地进了门,喊道:“李大夫,救命!”李大夫应了一声。老者那一截破烂不堪的裤管里露着淋漓血肉。鸣雁见事态不对,便往门外望了望——万家灯火悉灭,惟有星月之光。远处狗吠声连成片。他急忙合上门,又挂上门栓,推了推,推不动,才提脚回到药柜前,叫明秀道:“小哥哥,有个老大爷受伤了。”
明秀丢不下蒲扇,仍一心看着药炉。李大夫等人或站或坐,围定一张老榆木桌。李大夫拿剪子剪开老樵夫的裤管,一股血腥之气喷将出来,小腿上密麻麻十多个洞眼,抓痕深深,伤口半裂,浊血汩汩而流。李大夫便俯下身细细检视,心觉这并不像寻常的猛兽毒蛇所伤,不禁抬眼问道:“这是……?”
那少者并不忍看,眉心拧作一个川字,把脸转向了别处,惊魂未定地吐出一句话:“是魃鬼害得!”
“……”
人人惊异无比。汪恭敏哎哟一声,他只当魃鬼是市井之中编来哄小儿的谎话,不想今夜竟亲眼见着有人为魃鬼所伤。德双德全吓得不敢出气,都拿手掩住了口。李大夫为老樵夫清理伤口,再敷上一层捣烂成泥的鲜草药,一层层地把白布条缠上去,边打结边问:“您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人名叫王荣,与老父是平山堂附近的樵夫,平日里砍些干柴,挑去市集卖钱,以此维持生计。明日是老父六十大寿。我寻思着今儿起早多砍些柴、多换些钱,好去买些寿面和肉,来给老爷子庆生。我刚砍完两担柴,提着油灯在自家柴门前的那棵紫花泡桐树下歇了个脚,就看见有一庞然大物……”
“是个什么样?”鸣雁抢着发问。
他两手比划着,回道:“它背对人直立,一对那么大的毛爪子吊在门楣上。身长约莫九尺,遍披棕黑皮毛。我起初以为是野熊,就趁它不备,一斧头掷了过去。乖乖!它一抡爪就打偏了斧头。一张有如怪石的方脸转来与我对视,五官依稀,似人非人,可憎可怕,比生宣还白上三分。两只碧绿眼儿瞪得像铜铃,直放出荧荧磷光!”
明秀听得倒抽了口凉气。
那人说下去:“我听说过,山中多精怪,料想这必是哪方妖物作怪。这鬼怪与我对峙良久。我虽失了斧头,却尚有一把柴刀——喏,就是这把。”他撩起蓑衣,腰间露出一把一尺来长的木柄柴刀,刀刃上头还沾有黑血,“它忽一转头,直向里屋去了。我心说不好。老爷子腿脚有风湿顽疾,春来无力走动,近些日子都卧床静养。我提起柴刀就往里屋去,果然见它伏在父亲身上,张开如盆血口,乍露三寸长的银白色獠牙,正欲咬人颈子!”
他顿一顿,似是无限懊悔:“唉,老爷子少时也是砍柴挑担的一把好手,当时拼尽全身气力与它相搏,却是不敌这畜生,腿上负了伤。我的柴刀砍中这畜生一条毛胳膊,它登时发起狂来,一爪抓向我肩膀,你们瞧——”
王荣方脱下蓑衣,又解了衣带,白色里衣的左肩处已被鲜血染透,四道约有半尺长的伤痕爬在虬结的肌肉上,皮开肉绽,煞是骇人。李大夫便也为他医治,同样敷药包扎。王荣谢过李大夫,继续讲:“那畜生挂彩逃走,我便背着老爷子来求医了。街头巷尾常有‘魃鬼’传言,说是这鬼怪久居深山,吸食人血。我想,我们爷儿俩遇见的必定是魃鬼无疑了。多亏我家老爷子素日求神拜佛、乐善好施,积下了多年善缘,让菩萨保佑我们从魃鬼手下捡回了命。”
德双德全合十念佛:“阿弥陀佛!”
另一头,浓烈药香袭来,是汤药已经煎好了。明秀捧了药盅送去小鸣柳唇边。她扭头咬牙、手足挣扎,敷在前额的白色湿巾落了地。明秀分作七八次才灌罢了汤药。药汁浓黑发亮、大苦大寒,明秀如是强灌,不免坏人脾胃。小鸣柳当即反胃呕出两口药汁,又一口咬在明秀手上,死活不松嘴。汪恭敏素来娇惯这一个小女儿,对她且爱且怜,好言好语地再来哄:“乖乖小心肝,可不许咬小哥哥!”
明秀痛不可耐地叫出声,把手一缩,她才松了口。就在汪恭敏拾起湿巾,满脸讪讪地欲替女道歉时,一声浊哑嘶吼从那老樵夫喉咙里发出。他们全把目光转向老樵夫,见他两眼发直、一脸木然,脸色由红黄转作青黑,再转作惨白,额头条条青筋暴绽而出,一对獠牙从上颌生出,十指指甲尖利,伤处布条爆裂,血肉里赫然冒出棕黑毛发!
——不好!
老樵夫第一个攻向李少冲大夫。他飞扑似兽,双臂死死围住李少冲的前胸,一对獠牙即要钉入颈子。李少冲挣扎不得,口呼救命。王荣手握柴刀却无用武之地,实在狠不下心对亲父下手。其余诸人有的抡起圈椅,有的掷去茶盏,可是老樵夫自是不怕。汪恭敏背起女儿,想去衙门多叫些人手,又畏首畏尾、不敢出气。危急关头,明秀抢过王荣手中柴刀,朝老樵夫脑后劈去——一刀见血,是黑血!
老樵夫吃痛地松了手,李少冲得以逃出,惊魂甫定,又叫道:“明秀小心!”
恰在此刻,蓝布帘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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