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这顿饭吃得有些噎人(1/3)
蚂蚱大爷蹲在洗脸盆旁仰脸看着豆子,那张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的脸这个时候张开皱纹一笑,咧开的嘴巴也露出掉出缝子的黄牙,像一张揉皱了的有些年头的狗皮膏药上不小心落下几颗长粒儿的老玉米,映着头上的日头还忽闪忽闪地发了几道光。
豆子看着蚂蚱大爷的这张开心的脸,心里又酸又痛又喜,多好的大爷,这么多年就这样跟庙堂里烟熏火燎的泥菩萨似的熬着日月,好在这么多年没有看见他笑过,今儿终能看见他这样开心地笑了。
蚂蚱大爷拧萝卜似的把两只手交替着在洗脸盆里相互蘸着水拧着洗了洗,就他这两只手这么来回拧着洗那么几下,整个盆里的水都变了色儿了。他看了看盆里有了色儿的水,很难为情抬头看了一眼豆子,自己给自己找着坡儿下驴似的说:“能壮二亩地了。”然后他又两手捧起一捧水往脸上使劲儿地搓,搓得鼻子喉咙里都吭吭哧哧地发出声响来。
豆子在旁边看着蚂蚱大爷这样像犟驴拉磨似的洗脸,心里觉得很别扭,咋的都觉得蚂蚱大爷不会洗脸似的。
蚂蚱大爷一捧一捧地往脸上捂着水,两手把脸和脖子搓得咯咯吱吱地响。在这样的咯咯吱吱声中,洗脸盆里的水的色儿也越来越重了。
豆子看着洗脸盆里慢慢变黑变稠的洗脸水,心里倒有些堵得难受了,在自己的心里,模模糊糊地还记得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说过,在那场大火之前,蚂蚱大爷的腿也好使,整个人也是利利整整的,就是在那场大火之后,蚂蚱大爷的两条腿也不好使了,整个人也变得邋遢了,衣裳不分冬夏,鞋子也经常单一只棉一只的。老少爷们们心疼,可也没法儿劝他,能咋的劝他?换上谁,那一场大火把老婆孩子都烧没了,腿也烧得不是很灵便了,就是八哥嘴巴,也劝不到他的心里去。
蚂蚱大爷吭吭哧哧地搓了一阵脸和脖子,用那条破洗脸手巾把手脸和脖子来回那么擦了几个来回,立马他整个人就让人觉出不一样了,好像看着要比刚才眨磨眼儿的工夫前精神出不少来。
豆子不认识了一样看着蚂蚱大爷,倒把蚂蚱大爷看得愣怔了。他盯着豆子,用手在脸上糊拉了一下,问:“哪儿还没洗净?”
“大爷,这一洗,看着你精神多了,我都不敢认你了。”豆子说,“就是胡子也该刮刮。”
“不急,等晚抹黑种完麦子回来,没事儿了,我就慢慢地一根一根地用手摸着拔,也得把它给拔干净了。”蚂蚱大爷抬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难为情地一笑,说,“平日里我也习惯了,倒真没觉出自己胡子拉碴的有啥刺痒,今儿你这样一提醒,还真觉出别扭来。”
豆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蚂蚱大爷笑了笑,然后弯腰端起那盆给蚂蚱大爷洗得又黑又稠的洗脸水走到沤粪池子旁,两手往前一送就泼进了沤粪池子。
“豆子,看着你泼水我倒想起来了,这个沤粪池子你没砸实落,漏水,这样就沤不出肥壮的粪来。等这池子粪出池子了,得好好地重新把它四围里再那么多砸几下。啥叫沤粪?池子里存不住水那儿哪叫沤粪呀!”蚂蚱大爷喊了一声豆子,交代着说,“池子里存住水了,粪沤得还快还壮。存不住水的沤粪池子就不叫沤粪,看着说是出池子的沤粪,其实跟堆的土没啥两样。咱种庄稼讲的是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粪不壮,地就不肥,就长不出好庄稼来。没有好庄稼,哪儿来的好收成!”
蚂蚱大爷的话让豆子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种庄稼的门外汉了,虽说庄稼地里也滚爬十来年了,跟蚂蚱大爷这么一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差得老鼻子的远了。庄户人家指望的就是地里的收成,没有好收成,其它的就啥子也别琢磨,别寻思,就是闲着没事儿琢磨着打发时辰,那也是瞎琢磨,瞎寻思。
豆子向蚂蚱大爷点着头,一手拎着空脸盆进了灶房。
灶房上的烟囱里不再有青烟升腾,但是,刚才给散布开来的兔子肉的香气已经不停地晃荡在村子里的房前屋后,勾得不少人家伸着脖子强咽着口水,心里寻思着这个时节会是谁家开了这样的口福。
进了灶房的豆子又端出半盆的洗脸水,跟在豆子身后出来的谷子两手端着两碗满满堆得粮垛一样的兔肉面条奔着蚂蚱大爷过来了。她把一碗递给蚂蚱大爷,端着另一碗就往院子外面走,走了两步,回头向灶房里安持着玉米说:“玉米,案板上的那两碗你给西院的两家邻居送过去,等会儿回来咱们再一起吃饭。”
玉米在灶房里应了一声,很快就两手端着两个满满的大海碗出了灶房,姐妹俩脚跟脚地就出了院子。
不知道从啥时候起,村子里有了这样的规矩,说是规矩吧,也算不上规矩,谁家不依着这样办,也没有谁会去计较,日子都是紧巴巴的,一年四季锅里难得见上荤腥儿,有谁家割大腿上的肉似的改善一回生活,自己家的家人就不一定能够解馋,送不送别人家尝这个荤腥儿,别人家也说不出啥子别辙来。可是,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家,哪怕两家一天打上八架,谁家锅里有荤腥儿了,还会左邻一碗,右舍一碗,宁肯自己的家人少吃上那么两口,也要分开来大伙儿一块儿尝尝这个新鲜。
麦子两手捧着一大碗的兔肉面条,轴着嘴巴不停地朝碗上吹着碗里冒出的热气,脚下的步子小心得打着哆嗦一样蹚着迈出了灶房。刚出灶房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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