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心曲互剖(1/2)
祖逖问裴该,你到底有没有派使者前往河北去过哪?说这话的时候,他假意端酒欲饮,却一直歪头盯着裴该的双眼,想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裴该闻言,倒不禁略略吃了一惊。可能因为刚喝了点儿酒,又正在畅谈战略,毫不设防,因此心中所想,自然而然地就在表情上流露出来了,祖逖见着,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你这神情,却不象说: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影儿都没有的事啊!而象在说:如此隐秘之事,你是怎么打听到的?难道果有此事不成么?!
想当日截获那份伪书,祖逖确实心生疑窦,九成不信,却尚有一成将信将疑。但一则即便此事是真,为免动摇军心,同时也不想扰乱了自己的心志,他也必须得一口咬定为假;二来孔浚的解说很靠谱啊,祖士稚便暂时将怀疑深深地按捺下去了。
可是今天听裴该讲述自己的战略,有欲先南下攻成的意思,祖逖心底那点点疑惑,就不由自主地又泛了上来。你什么意思?是真的想让刘聪父子和石勒缓之而后争心生呢,还是为了刻意地避让石勒?!
祖逖自然不相信裴该会与石勒相勾结,甚至早早就约定两分天下,但当日魏该所言不为无理啊,裴文约向来对那羯奴评价甚高,是不是在羯营中那段经历,给他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从而对石勒起了畏惧之意呢?好在祖逖不知道何谓斯德哥尔模综合症,否则怕会想得更歪
裴该一向敬重祖逖,在他面前向来还算比较坦诚,因此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实话说他若不犹豫,或许就扯谎了,既已犹豫,只怕对方生疑还是拱手答道:实不相瞒,我欲窥探羯奴动静,自在徐州时,即与其长史程遐密有书信往来。羯奴麾下,多不足惧,唯张宾深沉多智,乃欲引导程遐以拮抗之,进而谗言害之也不知士稚何以得知此事啊?
裴该还有一重担心,我自以为此事做得隐秘,结果连在司兖之地的祖逖都听着风声了,那还有可能瞒得过张宾吗?究竟是从哪儿透出来的风,我可一定问个清楚明白。
祖逖盯着裴该的眼睛,良久方才一笑:并非此事。随即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裴该。裴该接过来一看,不禁勃然大怒,手拍桌案道:此反间之计也!
祖逖说我知道是反间计若非胡寇所为,恐是索巨秀的奸谋,天幸索某已亡适才不过诒君耳,非试也。我是耍你玩来着,真不是故意要试探你当然这是假话。
裴该心说你就是在试探我,好在我心里没鬼当即正色道:士稚,裴某之心,可表日月。我二人若相猜疑,必使胡羯得利,而误国家既如此,我定秦州后,不南取梁,当即挥师东向,直攻羯奴!
祖逖看裴该似乎有点儿光火了,赶紧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是我之过也,文约恕罪。裴该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臂膀:心在腔内,终不可剖。然君子坦荡,不当启人疑窦,而今竟使祖君疑我,则过在我也。本来只是客气话,谁想祖逖听了之后,当即双膝一屈,就,是不肯原谅我了,我当自刭以谢罪!说着话,伸手就要去腰里拔剑。
裴该确实有些生气,但见祖逖都表态要以自杀来谢罪了,那还能继续以言辞相逼迫吗?赶紧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随即态度诚恳地说道:士稚,我意并非如此。所谓‘三人成虎’,又云‘曾母投杼’,以母子之亲尚且如此,何况你我?从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今我等既处高位,则嫉恨者非止羯胡也,恐怕朝堂之上,攻讦离间,亦必随影而来。所谓莫逆,不在不疑,而在坦诚,心曲互剖,则流言自息矣。
仔细想想,你怀疑我也很正常,但若再碰到类似事情,你就该直白地问出来,而我也当坦诚相告,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嫌隙不生,龃龉不起反过来也是一样。
祖逖不禁有些惭愧地俯道:君言是也,受教了。他急于收束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赶紧说:尚有一事,本不当问,既然文约责我,我还是直陈心中所虑为好。
裴该心说不会吧,你心里还装着什么事儿?勉强笑笑:君可直言无妨。
于是祖逖就坦诚地问了:今既逐麴去索,请教文约,未知何日可归天子于旧都啊?
晋朝的法定都城,乃是洛阳,而非长安,虽然司马邺在长安践祚,但就理论上来说,此处只是行在罢了,并未下诏正式迁都。
祖逖自收复洛阳以来,就一直在督造宫事,此事裴该自然一清二楚,所以祖士稚突然间问出这个问题来啥时候把天子迎回洛阳去啊裴该自然也早有预料。
当即微微而笑,心说果然是这事儿,就问祖逖:未知宫室何日可完?
祖逖微微苦笑道:人钱两缺,工程甚为缓慢,然而已较恢弘多矣虽然洛阳宫殿群都被刘曜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不可能很快恢复起来,但利用从前的规划,祖逖又花了半年多的时光,整天在工地上盯着,怎么着也能见着一定成效,不至于比里这临时性的宫苑要差吧。
故我来前,便已暂停宫室之造,遣督护董昭加紧修建城郭,待城郭完工后,即可迎入天子。
也不必要一定全都修完了,再把朝廷搬迁过去吧,终究如今天子尚未大婚,身边儿没那么多人,朝廷里也缺额甚多,目前的宫殿官署足够用了洛阳为天下之中,武皇帝所定都城,数世山陵,皆在其侧,既已克复,岂可久空啊?天子在长安,终不免播迁之讥,若还洛阳,朝廷声威必将大长,四方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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