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山雨欲来(1/2)
赵猎与郭大匠这一番研究直到黄昏,才被一名持铜牌信符的传令小校打断。
“文相公、张使相有令,诸军统制以上将官,立刻前往节堂议事。”
赵猎接令后不敢待慢,立刻动身返回崖城,直奔节堂。
崖城的节堂就是原吉阳军城的军议厅。行朝立足方稳,百废待兴,诸事一切从简,暂时以军议厅议事。
赵猎留下护卫队,向守卫交验腰牌之后,方得以进入节堂。
此时堂上诸将及部分相关官员多已聚齐,大宋右相文天祥赫然坐在上首。丞相坐节堂并不奇怪,因为文天祥此时除了右相之外还兼任枢密使,既是文臣第一,更兼领诸将,是实打实的百官之首。
宋朝枢密使向以文官出任,而枢密副使则由宿将担任。以文制武,以武辅文之意十分明确。
宋代因宋太祖“陈桥兵变”而黄袍加身,加之切身感受五代时期骄兵悍将造成兵祸连结,动乱多年。于是痛下决心,终结武人擅权乱国的局面。遂有“怀酒释兵权”之举,并定下崇文抑武的国策。
不可否认,赵匡胤的举措在国朝之初是有积极意义的。然而治国之道,讲究文武平衡,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驰。武盛文弱则易形成军人干政,造成国家动乱。而过度崇文抑武又会使军人地位低下,国防力量薄弱。很明显,赵家后世子孙没把握好这个度,不但没能把文昌武弱的局面改观,反而在文官集团的推助下变本加厉,愈演愈烈。猜忌武将(如狄青)、以文制武,以文官领军或监军,最后演变到极致,就是两个极端——一边是“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儿郞”;一边则是当兵须黥面刺字,以防逃役。
到南宋中后期,军人地位有所好转,军中大量使用效用、使臣(自愿投军,无须刺字),大将也得到格外倚重。身为武将的张世杰坐镇中枢,而文官之首、枢密院使文天祥却领军在外,多次请求入朝而不得,就是最突出的例子。然而积重难返,一切为时已晚。
更要命的是,宋朝国策严重分化文武两极,使文官集团与将门集团水火不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两大集团无法兼容。以张世杰为代表的武将集团一朝得势就极力压制文臣集团,首当其冲的就是文天祥、陈宜中这二位左右丞相。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哪怕行朝一路南逃仍斗个不停。若非厓山惨败,行朝已到生死存亡之际,张世杰未必同意把文天祥召回朝廷,给自己添堵。
眼下行朝难得的文武相得的和谐局面,全靠有强大的外力压迫——前有孤注一掷攻取吉阳军城,后有元军即将重兵围城。
是的,元军大举报复就要来了。
“据报元军马抚机部,本已行军至吉阳,闻崖城落入我天朝手中,不敢薄城,遂退去。马贼虽退,然贼心不死,所部并未退回琼管,而是顿兵于万安军,狼顾之意,不言自明。琼管亦有消息称元军四处征召船只,攻崖意图极为明显。又报今日有海商北来,言及雷州港口千帆尽举,大军云集,港内外所有商、民船只皆不得入。当此之际,元贼兴师举帆,兵锋所指,昭然若揭。”
文天祥止住宣赞官,亲自宣读情报,末了,目光迥迥环顾诸将,一字一顿,“诸君,元贼,要来了!”
节堂文臣武将不下二三十人,此刻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尽管都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心情都是格外沉重压抑。
此前对于马抚机的援兵,诸将均持乐观态度,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只要有这座坚城,以宋军擅长的守城防御,马抚机二千兵马不足惧,琼管万户府一千北庭军也不足畏,然而若是阿里海牙亲提上万甚至数万大军越海攻城,刚刚看到一线生机的行朝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谁都可以沉默,而身为实际总领军务的张世杰却不能不发声。
张世杰一开腔,就是一贯的激昂气势:“为今之计,绝不可龟缩挨打,唯有主动出击!”
这话提气,堂上诸将臣闻言,俱为之一振。
张世杰令侍从取来一副形如桌布的大地图,悬挂于背牌上。
赵猎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地图,只看轮廓就认出正是琼州地形图,这副地图显然是新近让丹青妙手按照宫藏图册绘制的放大版。按说是放大版,又是宫廷所藏,不求什么等高线、比例尺,至少山川河流,道路海滩,群礁岛屿都标注得十分清晰才对。但赵猎看这副地图,除了颇得中国山水画意境的一片山峦云雾、几条代表山川走势的线条及各军州县镇位置之外,愣是没能看出更多别的内容来。
这也叫地图?还是军用地图?
赵猎无语。
张世杰从侍从手里接过玉杖,分别在海岛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边缘划了个圈:“这是琼州元军大本营琼管城,北面是昌化军,南面是万安军。这里,西南最边角,就是崖城。诸君看出什么没有?”
看出什么没有?简直不要太明显。
张霸霍然出列,恭谨行礼,粗声大气道:“不管是从雷州还是琼管出发攻我崖城,往北必经昌化军,往南必经万安军。只须往这两处各放上一支劲旅,在未攻拔此二军之前,元军船只必不敢继续南下。”
堂上无论文官武将俱点头称善,那怕是再没兵法常识的,也都能看出,昌化、万安两军,确实是两个桥头堡,卡住元军南下之路。倘若元军绕过任何一处,继续南下攻崖城,就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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